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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8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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江硯下樓的時候,陳簡坐在客廳沙發上,面前擺一臺筆記本電腦,旁邊一摞文件、簽字筆、水杯,他沒擡頭,一邊看屏幕一邊和對面的人交談,是江硯不認識的。

“鄭成都,我的秘書。”陳簡聽見動靜,視線轉向樓梯,給江硯介紹。那目光一凝,從上往下掃過,“怎麽光腳下來?”

“沒找到鞋。”

江硯睡醒時床邊有準備好的衣服,並非新的,是陳簡穿過的,可惜他不是身材嬌小的女孩,穿不出男友襯衫的味道。他的尺寸和陳簡差不了太多,陳簡穿著一絲不茍的正裝,換他身上憑空多了一分隨性氣質。

不料,聽了他的話,陳簡忽然放下手裏的事情朝樓梯走上來,江硯楞神的功夫就被抱住了。

陳簡攔腰抱起他,動作很穩,手臂收得緊,一股輕淡的男士香水味盈滿鼻間,他被迫靠在陳簡懷裏,清晰地感受著這個男人胸膛的熱度和胸口下心臟的律動……竟然有點尷尬,於他來講是一種罕見的情緒,近似於害羞,讓人有點不知所措。

“你幹嘛啊……”

江硯抓住陳簡的袖子,嗓音壓低了些,“你秘書看著呢……”

陳簡並不在意,推開二樓臥室的門,把他放床上,從床底拿出一雙拖鞋,放在他腳邊,“穿上,地板太涼。”

江硯:“……”

面前這張臉似乎更英俊了,鼻梁高挺,眼神深邃,好像要把人吸進去,怎麽那麽好看呢?江硯忍住心頭悸動,輕輕吸了口氣,忽然聽見陳簡在耳旁問:“感覺好嗎?”

他一楞:“什麽?”

陳簡說:“談戀愛是不是就這樣,嗯?”

“……”

不得不承認,感覺不能更好,沒想到看似冷硬的陳先生竟然這麽會寵人。可談戀愛是不是這樣的心情,江硯得向以前那些被他套路的人請教,自己不太清楚。

嘴上胡亂應了一聲,他穿好鞋,跟著陳簡下樓去了。

經過這麽一出,江硯和鄭成都面對面打招呼時頗為尷尬,鄭成都對他禮貌地笑了笑,不熱情也不生疏,那天生冷淡的樣子很隨陳簡,不愧是親秘書。

陳簡說:“廚房有吃的,自己去加熱一下。”

江硯也不想在這聽他們談公事,迅速走了。等他吃飽以後,又去洗了個澡,再下樓時鄭成都還沒走。那事情不知有多難辦,陳簡深深皺眉,一臉不悅,隱約聽見什麽“顧家”、“毀約”、“撤資”之類的字眼,江硯手裏端著一盤水果,一邊吃一邊認真想了想這個“顧”字。

他當然認識顧青藍,那麽有名的青年畫家,只是不知此顧是否為彼顧。

後來他們又聊了什麽江硯沒細聽,他吃飽喝足感覺好了點,拿起自己的手機,找了一個比較遠的——能看見陳簡,又不會彼此打擾的位置坐下,開始看未讀消息。

朋友的閑聊挨個看一遍,最後是他助理。

最近一條來自十分鐘前,助理問他為什麽今天又曠工,並表示再不接電話不回微信就報警了——這助理本身不是一個大心臟的性格,加之每天被他折磨活在五花八門的驚嚇裏,已經越來越膽小怕事。

江硯懷疑她真會報警,優先回過去:“身體不舒服,不想工作。”

助理八成時時刻刻守著手機,光速回覆:“哪裏不舒服?需要看醫生嗎?”

江硯:“內傷。”

助理以為他為網上的輿論煩心,安慰道:“那些負面新聞已經刪了,熱搜也撤了,剛才X-Hurt代言那邊的負責人聯系我,說請你放心,公關方面一定不會再出問題。”

江硯:“……”

他下意識看了一眼陳簡。

助理卻不知情,兀自感嘆,“大品牌果然財大氣粗,態度又這麽好的。”末了話鋒一轉,“阿硯,你心情好點就來劇組好不好嘛,我給你請假了,可是也不能一直請假啊。”

“……”

江硯心情很好,身體是真不好,腰酸腿軟,喉嚨也難受,可這話沒法說。打發了助理,他打開手機便簽,裏面有一條標題是“陳簡”。

江硯在“人美心善、正直禁欲”那一行畫了一個大大的叉,新增兩個字:“禽獸”。

下面還有一行“冷漠、不解風情”,也畫了叉,改成:“很會寵人,你為什麽那麽熟練?”。

最後一行寫,“我喜歡”。

鄭成都離開時已經很晚了,陳簡沒留他吃晚飯。江硯以為要叫外賣,結果陳總自己進了廚房,沒多久就弄了四個菜出來。

江硯拿起筷子嘗了一口,驚了:“中午的菜也是你做的?”

陳簡:“嗯。”

神情竟似習以為常,那麽自然,顛覆了江硯的認知,還以為他是從小嬌生慣養、十指不沾陽春水的大少爺,至少看表面高冷的樣子,想象不出他會下廚……

江硯簡直暈乎乎地在陳簡家住了兩天,期間寫歌的靈感空前爆炸,可落到實處,偏又什麽都寫不出來。後來最激烈的時候,陳簡站在落地窗邊打電話,他只需看著陳簡的背影,心裏就能開一場大型交響音樂會——可依然寫不出來。

“寫不出好歌?我真的瓶頸了麽?”江硯懷著這樣的想法,離開陳簡家,回劇組接著拍戲去了。

陳簡卻是真的忙,這兩天本是周末,工作電話不斷,鄭成都也三番五次過來,他總有處理不完的事情,並沒太多時間用來談情說愛。

周二的晚上,因為突發事件,開了整整一天的會終於結束,陳簡沒自己開車,叫司機送他回老宅。

陳家老宅是一棟很有些歷史的舊式洋房,建在市郊,陳簡很少過來,上次回來是他和顧青藍離婚那天,至今已有將近三個月——似乎不久,可感覺非常漫長,仿佛隔了幾個年頭。

他下了車,大步走進院子,進了門,迎面看見幾張熟悉面孔,他父親,繼母,還有顧青藍的父母。管家站在一旁,準備接他的西裝外套,他擺了擺手,沒脫,直接走了過去。

氣氛並不好。當然,想也不可能好。

陳顧兩家是世交,私交不錯,生意上也有千絲萬縷的往來,盡管陳簡“登基”之後狀似無意實則有意地減少了合作——這麽做並非有不良打算,純粹性格所致,他不能忍受別人對他影響大到可能存在威脅,他喜歡絕對的獨立——那依然不能徹底斬斷他和顧家的關系。

曾經也沒這麽做的必要。

今年年初,陳簡和顧董事長合資簽了一個項目,幾十億的工程,如今正到關鍵時期,顧家忽然撤資,理由是一些站不住腳的官方說辭,擺明了態度微妙。

陳簡不是不明白,也不是不能承受這損失,單純感到煩,無法形容的煩。

他不能確定顧青藍是否知情,不打算把顧青藍牽扯進來,可對方顯然不這麽想,甚至根本就是沖著這件事來的,一見面就敘舊,明裏暗裏問他離婚的事,最後講了一句意味深長的玩笑話,說什麽我們兩家這麽多年,感情和賬一樣,算不清嘛。

陳簡一時竟無話,其實他和在座的幾人都毫無感情可言,更不存在算不清的賬,他手下有優秀的律師和財務團隊,顧家那點爛賬早就算完了,如果不看在顧青藍的情面上,他今天根本不會坐下來聽他們談這些廢話。

——先撤資威脅他一把,又來打感情牌,還談什麽?有什麽談的必要?

畢竟是長輩,陳簡耐著性子待到最後,陪他們吃了晚餐,送顧家夫婦離開。

臨走之前,顧夫人拿起手包,偕同陳簡走遠了幾步,避開旁人,開口前先微笑:“你和那個……小明星,差不多就算了,你工作壓力大需要排解,阿姨可以理解,可也不能讓青藍那麽委屈,你們鬧什麽別扭呢?這麽久不見和好。”

陳簡一楞,知道未必是他們故意調查他,這些事圈子裏本就瞞不住,唯一不確定的是,他不知道她說的是江硯還是蘇涼,當然也不會去問。

顧夫人的話點到為止,說完便走了。

陳簡又想起那天早上蘇涼打來的電話,心知的確該算了,雖然和顧夫人無關。

回去之後,他給自己煮面,剛才那一餐吃不好。水還沒開,手機響了,是江硯的微信消息:“在做什麽?”四個字,附帶一個親親的表情。

陳簡忍不住笑了,回覆“做飯。”

江硯又發:“啊,做什麽菜?我今天忙得暈頭轉向還沒吃東西,我好想你。”

陳簡:“想我還是想吃?”

江硯:“想吃。”

陳簡:“……”

太直接了,不想搭理他。

陳簡煮好了面,竟然也沒胃口吃,動了幾下筷子就放下了。第二天上班繼續開會,由於突遭撤資,資金周轉出現嚴重問題,間接影響了其他項目,公司上下一片手忙腳亂。而陳簡根本不打算向顧家妥協,等他獨自處理好這些,空出時間再見江硯時,已經過了一段時間。

好在江硯不是閑人,兩個同樣忙碌的人相處,冷落就不是冷落,能彼此理解。

陳簡挑了個周末去劇組探班——在此之前,他把他的意思告訴鄭成都,讓鄭成都給蘇涼講了。蘇涼提出見他一面,他沒空理,沒想到一拖就拖到今天,差點忘了蘇涼在同一個劇組。

依然是謝霖做陪同,謝總監賊心不死,來時的路上再次提到那部投資三億的冤大頭音樂電影。

陳簡昨晚與人公事應酬,喝了不少酒,宿醉之後精神不佳,閉眼聽著不表態,謝霖不能確定他是否聽見了,重覆一遍,又問:“您看,票房不保證,我盡量保證質量,咱們沖著拿獎去,行不行?”

陳簡心裏好笑:“拿獎?江硯那個MV水平的演技,你確定?”

“……”

陳簡又說:“你來找我,我不會投資,做註定賠本的生意不符合我的原則。江硯來找我,那是另一碼事,明白嗎?你讓他自己跟我說。”

“可他不說啊。”謝霖簡直難受,“他覺得那是他的音樂電影夢想,不想因為和你的關系走後門,他自信地認為憑自己就能拉到投資——冒昧問一下,陳總,您和他的關系發展到哪一步了?”

陳簡斜了謝霖一眼,沒接腔。

謝霖識相地不再問了。

到了片場,陳簡記著先私下見蘇涼一面,把人解決了再說。可他來時蘇涼正拍著戲,一時沒尋到空檔。他只好調轉方向,去休息室找江硯。

江硯在看劇本,見到他很驚訝。

陳簡說:“順便路過。”

“……哦。”江硯眉眼帶笑,放下手裏的東西過來抱他,“陳先生,你最近不太高興?”

江硯叫“陳先生”的腔調和別人不一樣,隱約有幾分微妙的揶揄味道,不好形容,聽在耳朵裏很容易聯想到“我先生”那層面,不僅不生疏,還特別暧昧。

陳簡奇怪:“你聽誰說的。”

江硯說:“你不高興我感覺得到。”

“哦。”陳簡失笑,“那你之前為什麽不安慰我?”

“當面安慰不好嗎?”

說著,直接親了過來。陳簡任由他親,神態懶洋洋的,最後幹脆靠在桌子上,放任江硯主導這個吻。

然而很快結束了,助理在外面敲門:“阿硯,到你的戲。”

江硯說:“你等我?”

陳簡點頭,“我有點困,在你這睡一會。”

沒想到這一覺竟然睡實了,可能最近太累,難得徹底放松地休息一次。陳簡仰面躺在休息室簡陋的小沙發上,兩條長腿不好安放,將就著睡。

不知睡了多久,有人敲門也沒聽見,是蘇涼。

蘇涼知道陳簡來了,問過謝霖,謝霖給指了路。他知道這是江硯的專屬休息室,震驚之餘,心思難免跑偏,對陳簡和江硯的關系胡亂猜了一通,可問當然是不敢問的。

江硯和助理都不在,這一點他知道。

敲了門之後,沒有動靜。透過沒關嚴的門縫隱約能看見裏面的情形,蘇涼鼓起勇氣推開了門,陳簡在睡覺,他微微楞了幾秒,走了過去。

“陳總?”

“……”

“打、打擾了。”

“……”

沒有回答。

陳簡神色安靜,呼吸平緩,睡得十分沈。蘇涼叫了兩聲都沒能叫醒他,有點不知如何是好,只呆呆地看著。

其實蘇涼才是真的很久沒見到他了,上次也是在劇組,匆匆一面,話不過兩三句,如今再見到,很可能是最後一面。鄭秘書說得直白,“陳總不想再繼續這段關系,你需要的東西,他會在分手費裏盡可能多給。”

分手費……

根本沒在一起過,算什麽“分手”?

蘇涼心裏酸澀難受,除了失去這段灰色的感情——如果能叫感情的話——還有對重新回歸無依無靠狀態的茫然,他忽然覺得不踏實了,並不甘願。

是因為江硯嗎?陳簡果然有了新歡,江硯是一個無人能比的新歡。

“先生……”

他又叫了一聲。陳簡依然在睡著,周身氣息柔和,與他以前見到的冷酷外表都不一樣,那深深吸引了他,他鬼使神差地靠近了幾步,陳簡毫無所覺,他便得寸進尺,靠得更近。

直到睫毛幾乎掃到陳簡臉上。

低一下頭,只要低一下頭就能吻到,他心裏這麽想著,也的確這麽做了。

一個偷偷摸摸的吻。蘇涼渾身都在發抖,怕被發現,怕陳簡醒來大怒,怕自己會更難堪,可害怕的情緒裏竟然有一絲隱秘的快感,使他愈加沈醉了。

下一秒,一只手忽然摟住了他。

陳簡醒了?

蘇涼手腳冰涼,果然是醒了的,可陳簡並沒有睜眼,只摟著他,按住他的頭,將這個吻加深,那嘴角好像在笑著。

蘇涼不敢細想,驚喜和懷疑兩種心情淹沒了他,他幾乎整個人都蜷進陳簡懷裏,兩人一同擠在狹窄的沙發上。陳簡的吻過分熱烈,把他吻得暈頭轉向,他聽見陳簡說,“喜歡偷親?讓你親個夠。”

那慵懶的腔調,漫不經心,帶著縱容和寵溺,是蘇涼從未見過的。

陳簡仍沒睜開眼睛,一吻結束竟然好像要接著睡了,沒有起來的打算,可抱著他的手臂還沒松開。

蘇涼心裏的僥幸驚喜完全被澆滅,慌到了極點。

就在這時,身後突然傳來一個聲音,並不陌生的,那口吻中的森然冷意卻很陌生——

“陳總,你這什麽意思?”

江硯站在門口,遙遙投來一句,刀鋒似的,將他捅了個對穿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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